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熱夏

熱夏

文/愛麗絲維維.圖/御宅族阿廣


那年師專畢業後,被分發到了這所高中,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小鬼頭們成天廝混在一起。

記得那是個熱的不得了的夏天,教室內的師生被無聊的課程磨的昏昏欲睡。

「啪!」我用力合上課本,台下的小鬼們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!個個睜大雙眼看著我。

「我們去合作社吃冰吧!」我說。

他們彿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依然沒有人挪動屁股。

「我請客哦!」我再次鼓吹。

這次他們終於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,而開心的歡呼跳躍!

全班的同學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合作社,大家人手一枝雪糕或一瓶冷飲,坐在合作社外面池塘邊等待下課鐘響。

下午我就被叫進了校長室。


「李老師!聽說妳上課時間帶著班上同學在教室外面閒逛?」

「校長,我們沒有閒逛,只不過去合作社吃冰罷了。」

「我不管這麼做對妳的教學有什麼影響,在我的學校就要規規矩矩來做事!」

「是的!校長!」

關上了校長室的門,對門後的校長做了一個鬼臉!

一回頭赫然看見班上一個男同學就站在離我不到三步遠,為了掩飾剛才的小頑皮立刻罷出老師的威嚴姿態。

「快上課了!還在這幹嘛?」我問。

他微笑著,似乎笑我的做作,然後什麼也沒說就往教室的方向走。


一樣是的悶熱的夏日午後,放學後的教室空蕩蕩,我坐在面向山的那一邊的窗戶眺望著,聽見有人走近的聲音而回頭。

「老師!吃冰!我請客!」他說。

「謝謝!」我接過。

他坐在我旁邊的桌子上,隨著我的視線眺望那片遠山。

「我喜歡山,壯碩、威重,沈靜傳達世間的話語!」我說。


第二天,辦公室的桌上放了一個小山模型的紙鎮,本來想好好謝謝他送的小禮物,但一整天他沒有進教室上課。

騎著腳踏車在放學的回程裡,他悄悄跟在我身後,直到他超越我出現在我的視線。

「今天怎麼沒來上課?」我注視前方的路小心亦亦的問。

「家裡有點事!」他淡淡的說。

就這樣,二個人二台腳踏車,我在前他在後,一直到了學校教師宿舍。

「再見!」我說,然後將車牽進去。

「老師!」他叫住我。

「還有什麼事嗎?」我回頭看著他。

「妳剛來,還沒時間好好認識這裡吧!」他微笑道。

「嗯!的確是!」

「如果沒有要回家的話,明天早上八點我來找妳!」

「你的意思是……要帶我認識這裡嗎?」

「嗯!」他用力的點頭。


第二天,他準時來敲我宿舍的大門。

我綁了馬尾、頭載棒球帽,身穿背心、牛仔短褲,這一身裝束很夏天。

「現在不是在學校,所以妳不是我老師,我也不是妳的學生。」他看了我之後說。

我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。

這天,我們二人騎著腳踏車去了很多地方,山林裡、小溪邊,坐在雜貨店門口吃的冰棒、熱情打招呼的在地人,不收錢的麵攤老板娘,因為這天而存在我大腦的記憶庫裡。

「謝謝你讓我更加喜歡這裡!」回到宿舍時我在門口這麼說。

「不夠!還有很多地方還沒去!」他說。

「改天吧!」我說。

回到學校後,我找到了他的學籍資料,元浩恩,二年前從城市搬來這,在他身上一點也感受不到城市的喧噪氣息,以為他是土生土長的在地人才會如此的沈實穩靜。


下午的課堂上,經過他的坐位,在桌角看見了他寫的字條「晚上吃過飯,帶妳去聽蛙叫!」

鄉下的夜晚很安靜,坐在溪邊邊可以聽到流水聲,青蛙的叫聲,甚至微風的呼聲。

「你對這裡很熟!」我說。

「在這裡沒什麼消遣,二年的時間足夠我完成探險!」他脫下鞋子走進溪裡「想不想下來試試?」

為了防止我滑倒,他牽起我的手,走在冰涼的溪裡。

玩夠了,我們回到乾的石頭地,他隨意撿起一個外型圓扁的石頭,從口袋拿出麥克筆,在上面畫上一個男孩的臉!

「是你?」我以月光照著石頭,好看清上面畫著的臉。

他沒有說話,只是對我笑了笑!


校園內重複的日子一天一天過,校園外總有他帶著我遇見新的發現。

這晚,房間內的電話響起。

「還好嗎?」對方問。

「嗯!很好!」我說。

「看來妳已經很適應,很久沒接到妳打電話來抱怨。」

「這裡的生活簡單的很愜意!」

「這個星期有空,去看妳,看妳的學校、看妳的宿舍……可以嗎?」

「當然可以!」

星期五放學後的校門,離開公事的他已經等在那裡。

「老師!交男朋友哦!」經過的學生,發出玩笑的話語。

「不要亂講話!」我害羞的制止。

這二天,我帶著他去我曾經去過的探險地。

「妳的生活,比我想像中要過的充實。」他說。

「這裡沒什麼消遣,剩下的時間只能用來探險!」我說,隱約中想起了某人的臉。


星期天下午,我陪著他等車,直到他上車,車走遠,我一個人緩緩往回程走。

「我載妳!」元浩恩突然停在我面前。

我坐上了他腳踏車的後座,右手環抱他的腰,在延路長滿野花的草地,他停了下來,隨意摘了一些。

「送給妳!」他將花塞進我手裡,我微笑接受。

在屋裡找了一個杯子,裝滿水,將花插在杯裡放在書桌上,當風吹過,有淡淡的撲鼻香。

這晚,再次接到遠方的來電。

「學期快結束了,請調有結果了嗎?」他問。

「還沒通知!」

「不是學期一開始就申請了嗎?怎麼就沒消息了?」

「哪那麼容易?有的人等了幾年都等不到!」

其實,就一直留在這也不錯!班上的同學都好可愛!每張笑臉都深印我心中,還有那些放學後的時光。

連續三天,我的午後時光只剩一人無聊的在宿舍等著天明。


「有沒有人知道,元浩恩這幾天怎麼沒來上課?」我終於忍不住問了班上同學。

「應該是去治病了吧!」

「病?什麼病?」我驚訝著。

「白血病!他們家搬來這也是為了他的病著想,回歸自然的生活!」同學說。

「怎麼從沒聽說過?」我喃喃的說。

「一直都這樣!只要沒來上課,就是去治病了!」同學說。

連續二個星期,都沒見到他的身影,下午他的媽媽來到學校,從他媽媽口中得到探望的允許。


這個週末我回到了熟悉的城市,到了城市裡才有的大醫院。

「嗨!」我走進病房。

背對著病房門口的他回過頭面對我,他載著頭巾「我的頭髮都掉光了!」他若無其事的說。

我忍不住紅了眼眶「什麼時候回學校上課?」我問。

「等我狀況好一點就可以回去了!」

「希望可以趕上拍畢業照!」

「那我不就要光著頭出現在畢業紀念冊裡?真鬱悶!」他半開玩笑的說。

拍照的日子到了,他沒能回來,於是請他媽媽帶來了一張從前拍的大頭照。

暑假開始,我回到了原本屬於我的城市,開學前,我三天二頭往醫院跑。

「我的請調終於被受理,開學後我就不必再回去了!」

「這算是個好消息吧!」

再來看他,又消瘦了許多,面頰毫無血色。

「老師!聽說妳要結婚了?」

「嗯!」

「我可能沒辦法去參加妳的婚禮了!」他低下頭。

我別過頭,背對荖他「我忘了還有事要辦!」說完匆匆的離開的病房。

在離開醫院的路途上,我已止不住爬滿雙頰的淚......


婚禮還未到來,就先參加了他的葬禮!

「這是他要我交給妳的!」葬禮後,他的媽媽將一個信封交給我。

信封裡是他親手畫的卡片,背景是一座大山,山下有一間房子,房子旁邊站著二個人和一個小孩。

卡片裡說「老師!很遺憾沒能留下來參加妳的婚禮,不過別傷心,我會在下一次輪迴遇見妳!」


「媽咪!妳在看什麼?」

我笑著搖搖頭將卡片放進箱裡,寶目的出現,拉回了我的思緒。

「老婆,都整理好了嗎?」

我將最後一個紙箱封箱,然後說「都好了!」

「耶!我們要搬到新家了!」寶貝高興的跳起來。

「浩恩!等一下!不要跑那麼快!」老公追著跑出門去的寶貝。

是的!我們會在下一次輪迴相遇!

突然,好想吃冰!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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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姚念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7) 人氣()